W i t c h ' s F l o r a
魔 女 の 花
《主線四 - 黑暗又無法填滿的東西》
一室幽暗。
房內的空氣像盤旋著一股莫名的低壓。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，飄散著一種死物特有的冰冷氣息。
在燭火搖曳的依稀微光中，華麗的金線與白袍白紗也遮不住那枯槁的皮膚。
坐在鏡前的人，皮膚乾扁腐敗，面具下的眼白枯黃，如同骷髏般的五指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手中粗糙、像是鐵線的髮絲。
她的動作緩慢而優雅，直到聽見那從遠而近的腳步聲，鏡前的人才緩緩開口。
「……花還要多久? 」乾扁沙啞、像是被砂紙摩挲過的聲音阻斷了正往這走過來的應侍官。
「不知道，教皇大人......」
捧著毛巾的應侍官看到眼前根本可以用乾屍形容的人，忍不住雙腳打顫。
「那安維呢？為何到現在都沒回來?他耽擱太久了。」她拿起綴著手工蕾絲的髮帶想將自己的髮束成一束，這個舉動卻反而讓大搓的頭髮落了下來。
「......」應侍官滿臉恐懼，最後選擇低頭沉默不語。
女人對過於漫長的沉默感到不悅。
這時好幾道黑影從白絲袍下竄出,在瞬間抓住了應侍官，托盤與毛巾灑了一地，掉落地面的巨響驚擾黑暗。
定睛一看，那些黑影竟是大量乾燥又粗糙尖銳的黑色枯藤，它緊緊的糾纏、拉扯、包裹住應侍官的脖頸與身體。
「你沒聽見嗎？回答我! 」纏在應侍官身上黑色的枯槁藤蔓憤怒地加重纏勒的力道，應侍官終於忍不住恐懼地尖叫。
「啊啊啊!!..!!!我!我什麼都不知道!!我只是今天被調過來的!!.....你、你….這是女巫的法術…..原來我們的教皇真的是魔….」還未說完最後一個字，應侍官的頭瞬間斜飛了出去，砸到了旁邊的柱子上，噴濺的紅色血痕怵目驚心
「……」感受到纏住應侍官的藤蔓失去了反抗的力道，枯槁的女子緩緩地轉過了頭。
「伊格薩…..你來啦。」毫不留情的將只剩下軀幹的應侍官甩在地上後，「教皇」收回了所有的藤蔓。
「可惜，他不能留了。」
不知何時出現在此的銀髮獵人望著死去的軀幹，此刻正在將自己的武器清理乾淨，並收回身後。
「……你被背叛了，梅洛莎。」銀髮的男人雙手環胸 「我小看了你的徒弟，而你也高估了你的法術。」
冷酷地，伊格薩一字一句地告知此刻的現實。
「他在死前將所有真相都說出來了，包含你的真實身份，導致現在很多獵人因為質疑與不信任而無法重新灌輸。」
「怎麼可能...我可是利用一點一點地灌輸，將他鋒利的銳爪收服的人，他對我是絕對忠誠！」女人寧靜的表情開始崩解，她的瞳孔微縮，被修剪得圓弧平整的指甲緊握著拳頭，甚至掐入了掌心、流下了混濁的血絲。
「但是事情就是發生了 ! 或許他早有準備，將一些重要的記憶封存了起來，他在賭灌輸無法清除掉封存的記憶，顯然他賭贏了。」
伊格薩憤恨地皺起了眉 ，以音量壓過眼前的女人。
「現在外面一片混亂，惶惶不安的人類，謠言四起，大多數信念與忠誠低落的獵人，無法灌輸，虎視眈眈的女巫們，我們現在可以說是腹背受敵。」
「把所有的獵人召集回來。我要全體進行一次重新灌輸。」
梅洛莎緊握住拳頭忍住心中洶湧的情緒，她將手指交扣輕放在腿上，低低的下了命令。
「哼…現在可以供我們差遣的獵人還有多少?....抓的回來那些大多數已叛離的人嗎? 抓回來又如何? 強制灌輸? 然後呢? 哪有那麼多時間一個一個處理?....女巫已經要打到家門口了。」
聽到伊格薩這麼說的梅洛莎，只是從瘋狂的表情中冽出一抹冷笑。
「算了.......無所謂，我已經玩膩你的遊戲了，伊格薩。 」
「這些振興人類的動作也該結束了吧? 反正他們是如此醜陋、如此的自私，就算是多興盛的文明，總有衰敗的一日。650年了，對你那個妻子的承諾，也已經夠了吧?」
「閉嘴!! 」一向冷靜的伊格薩此時面目猙獰，眼中佈滿血絲。
「現在的妳怎會明白那個承諾與理想對我有多重要!! 」
「若沒有這個理由，你覺得我憑什麼幫你? 你以為教廷的經濟與培養獵人的資源從哪裡來?若不是我，你可以坐在這裡享受現成的情報與勢力?」
伊格薩怒極反笑，他笑自己當初走錯的這一步，笑自己怎麼會相信這女人身邊的狗，讓自己的一盤棋落得如此下場。
對，650年，他明白自己的極限快要到了，明明就只差一點點，只要將女巫全部殺光即可，但這到現在反而變成了永遠無法完成的任務。
「你是在跟我說話嗎? 伊格薩?....別忘了是誰救了差點死在狼群中的你。」
梅洛莎不悅的瞇起了眼。
「救我的是650年前的梅洛莎，而不是你!!」
「我和650年前有什麼不一樣嗎？」梅洛莎將掌心貼著自己臉上的銀白色面具，如夢般的囈語著。
「表相都是假的，只要找到下一朵花、我馬上就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...原來的，那個樣子──」她邊說邊開始大聲的笑起來，聲音愈發尖利的對著伊格薩吶喊。
「快點把花帶給我！！！」
「即使你的肉體能夠回到千年前，然後呢?」伊格薩皺眉望著神座上的枯骨「你的靈魂早已腐化，即使拿到花，又如何?」
語畢，看了最後一眼座位上的可悲女人，便旋身準備離去
「現在只是在完成與過去的妳立下的約定，幫你拿到花而已，不過現在我看也沒必要了。」
「伊格薩!!!! 你...!!! ................」
但很快的原本有點慌亂的梅洛莎像是想起了什麼，突然笑的瘋狂
「呵呵呵........哈哈哈哈哈....!!!」
「呵呵呵...吶，我說... 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妻子的下落嗎?」
原本打算離去的腳步停駐，伊格薩沉著臉回頭望去「什麼?」
「就是當時，被狼群帶走的女人。」
「看來是在浪費時間。」伊格薩望著那個以胡言亂語的女人冷冷的說道。
如果是假的那便是浪費時間，如果是真的......
「呵呵.....她還活著喔?..」梅洛莎半瞇起眸子，特意洩漏了這個對眼前男人來說非常重要的訊息。
「你以為我會信?」伊格薩望著逐漸入魔的女人冷笑一聲。
「那這個呢?....」梅洛莎笑著從懷中拿出了一枚刻著特殊花紋的銀白色男性戒指
「你可以不相信，但我相信我的話語會在你的內心生根，時間越久你會越來越痛苦。」
她邊說，邊將那枚戒指戴到了自己的拇指上。
「呵呵呵，好看嗎?適合我吧？伊格薩」
「拿來。」伊格薩化作一道黑影瞬身在梅洛莎面前，面色鐵青地說道。
「這只是複製品呢...真正的還在主人身上。....」梅洛莎戴著戒指的手輕撫上伊格薩的胸口。
「在誰身上?女巫?使魔?魔物?」伊格薩俯視著梅洛莎，將她只剩皮骨的手反手拗折，彷彿再用力便會折斷。
「呵呵呵....是個女巫喔?....你知道嗎? 我一直都非常期待....你如果不小心親手殺掉自己的妻子，事後你知道了會怎麼樣呢?」似乎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手，無法掩飾的瘋狂在她的話語中盡現
「所以你從最開始......看來當初的事情與你脫不了關係?」伊格薩的聲音，如同生鐵般的生硬，壓抑著怒氣把始末問清。
「反正現在局勢已經救不回來，不如來個死魚網破吧，呵呵.....對喔，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沒有死，而且知道她被誰救了，現在人在哪裡，但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裡，我要你痛苦!!!!後悔!!!!我就要你永遠無法自己抽身、跟我一樣！！哈哈哈哈」
梅洛莎像是瘋了一樣的揪著伊格薩的衣領，面具上的臉就像是在嘲笑眼前男人的信任與無知
「這樣阿，那麼...」
伊格薩幽冷的眸裡沒有情緒，他望著已然瘋癲的梅洛莎緩緩開口。
還未說完，他執住教皇的掌陡然發力，一瞬間折斷了她抓住衣領的手，同時一道銀光從腰間旋出優美的弧線
「...去死吧!噁心的東西!!」
銀刃硬生生將她的脖子砍斷，噁心的皮肉切斷聲傳出，接著從脖頸間湧出的汙穢血液濺了滿地，但是她的笑聲並沒有因此停止。
「你.....忘了嗎? 」
大量的黑影從她身後竄出緊緊的抓住了身前的人，伊格薩的銀刃也因此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
「我是不會死的。」
梅洛莎在說話的同時已經藉著龐大的魔力將房間侵蝕，惡念從四面八方傳來。
伊格薩手持法印，腳下浮現出巨大的法陣，一股巨大的爆裂能量四散炸裂，但卻很快被黑影包覆吞噬。
「吶...伊格薩，你是我造出最完美的獵人，我對你的了解，遠勝於你哦~♥」
梅洛莎將頭撿了起來並放回脖子上，脖頸上的傷口很快的如蓮藕絲相黏接，而緊緊接合起來，她扭了扭自己的肩頸，看著眼前的男人。
梅洛莎舉起雙手，緩緩靠緊握實，而黑影也將伊格薩的移動所侷限，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
「優越的力量、速度、魔力，還有長於大部份獵人的壽命....你是用我的血創造出來最完美的實驗品，而那個女人與安維也是，他們也都是因為受到我的血的恩惠才如此長壽，怎麼說我都是你們的造物主呢...不如...你們就全部回歸到我身體裡吧?...啊..獵人也是...人類也是...甚至女巫也是...通通殺光..通通吃掉...就不會再有人...跟我搶了哈哈哈哈哈 ， 你說是吧?是吧?嘻嘻嘻....」
魔女之花雖然讓她有了永恆的生命，但衰退的肉體與花的魔力卻逐漸侵蝕著她的神智，現在的她就像是一頭嗜血的野獸，被無盡的苦痛與對花的慾望給逼近瘋狂。
「愚蠢的傢伙...妳只會令自己帶來滅亡......」伊格薩被黑影牢牢禁錮住，聽著梅洛莎的癲狂語句，冷聲嘲諷著。
「無所謂!!反正我根本不在乎什麼教廷! 什麼人類!! 我只要花!我只要變回原來的樣子!!!!!!!!!」
「呵呵...呵....只可惜...你再也見不到她了。」說完後梅洛莎帶著嗜血的目光與獰笑狠狠的撕咬了伊格薩的脖子
即使在死亡前的一刻，眼神中仍滿是對梅洛莎的鄙夷與悲憫。
「唔!可悲的...咳...」血液從喉中鼓湧，堵塞住後續的話語。
大量的血液湧出，但儘管血液濺了滿臉，梅洛莎也只是不斷的重複著撕咬的動作
直到那個地方沒有了肉，直到血液不在流淌，直到銀髮獵人的體溫盡失，直到...她發現自己流下了一滴眼淚。